玉玉不吃药

丹朱的抱怨让彦佑一时间心生恍惚，原以为，他们俩人都对锦觅爱而不得，他尚能与锦觅做好友，而润玉只能孤独一生，独坐九霄，所以也没什么不甘心的，可现在，凭什么好的都给了润玉？譬如血脉，再譬如干娘的爱，再譬如……如今的小应龙？

丹朱絮絮叨叨说了一路，其余的话却再没入彦佑的耳朵。

到了仙官府上，两人直接走了进去。

歧黄仙官看到丹朱，拱手行了一礼。虽说丹朱对天帝不敬，但这么多年天帝并未如何发作过他，那么他们看在陛下的面子上，也不能给他难堪。

“歧黄仙官啊。”丹朱摆着皇叔和老人家的谱，道，“润玉让你和我还有彦佑下界去给小锦觅看个病，你收拾一下，和我们一起去吧。”

歧黄仙官虽是一心钻研医术，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。当年有确切的小道消息自璇玑宫中传出，说彦佑曾幻作陛下的模样，骗过了南天门的守卫，将水神仙上带离天宫，陛下为夺回水神，才发动了天魔大战。歧黄仙官虽是不敢确定，但他明白一件事，无风不起浪，否则，消息为何不传别人非说是彦佑？

压下心中的不悦，歧黄仙官问道，“月下仙人说让小仙随你二人下界，可有法旨？”

“你这人怎么这么死板？”丹朱闻言极其不悦道，“都说了是润玉让你跟我们去的，怎么就不信呢？”

“对不住。”仙官道，“小仙若要下界，是需要陛下的法旨的。没有法旨，陛下派璇玑宫中人传来的口谕也可以。”

“诶你……”丹朱说着就变了脸色，“难不成，老夫还……”

丹朱的话被邝露的声音打断，“仙官，陛下确实有口谕，请仙官下界走一趟，为锦觅仙子看诊。”

随着话音落下，邝露已经走至三人跟前。

“原是上元仙子。”歧黄仙官态度立刻转变。邝露不仅是璇玑宫主事仙侍，陛下的贴身女官，还是太巳仙人的独女，而太巳仙人在陛下面前有从龙之功，天宫之中，也没有几个人会对她放肆。可上元仙子言，请他下界看诊，可比丹朱和彦佑这般吆五喝六的命令来的让人舒服多了。

“仙官多礼了。”邝露笑道。

“还请仙子回禀陛下，小仙这便下界为锦觅仙子看诊。”歧黄仙官复又揖了揖手。

邝露笑着颔首，转身离开。

丹朱和彦佑翻了翻白眼，果真是跟着润玉的人。

邝露离开医仙府，便去了兜率宫，将太上老君请去了璇玑宫。

两人踏进璇玑宫，步入润玉寝殿（玉衡殿）之时，小应龙正紧紧巴在润玉胸前，睡得甚是香甜。

润玉坐在床边，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应龙，无奈的紧。

“老君来看看，它这般嗜睡，到底是为何。”润玉一手摸着它的龙脊做安抚状，另一手轻轻捏着它的小爪子，往外伸了伸。

老君也不多言，伸手探了过去。

半晌之后，老君收回手，道，“陛下，此尾龙生来便已至上仙之境，只是修为虚弱，不能供于身体所需，所以嗜睡了些，并无大碍。”而且他察觉到这小应龙的气息，与陛下委实太过相似了。

“上仙？”润玉一顿，刚出生的小奶龙，哪里会有什么修为？所以他并未查探过，乍一听老君如此说来，倒是愣神了。

“是。”老君道。

润玉回了神，伸手探向小应龙龙首，片刻之后放下来。它的身体指征确确实实为上仙，且气息与自己相似，倒是奇了。

“那他现下为何不能化形？”润玉问道。

老君此时倒是笑了笑，道，“陛下，方才臣说过了，他修为尚不能供给身体所需，如何化形？”

“本座知道了。”

“陛下若是想他尽快化形，臣可为它炼制一些丹药相助。”老君道。

“可会于它有碍？”润玉蹙眉问道。

“不会。”老君道，“臣选取一些药力温和的，服食半月也就可以了。”

“那便麻烦老君了。”

“这是臣分内之事。”老君自也听到兜率宫中小道消息，所以，陛下，为了天界传承，你下手可要快一点啊。

润玉本是想将小应龙放下前去七政殿，可想了想又放弃了。从方才来看，这小应龙怕生，又只对自己亲近，他又不能不管。

起身与老君、邝露方踏出玉衡殿殿门，正转向七政殿时，便听到宫门外吵吵闹闹的声音。

“你去看看出了何事。”润玉道。

“是，陛下。”邝露道。

邝露刚迈开步子，便见丹朱与彦佑打退守卫璇玑宫的兵士，大步走了进来。

润玉皱眉，眸中不悦之色满溢。

“润玉，你快让老君随老夫下凡一趟。”丹朱嚷嚷道。

彦佑站在丹朱身边，同样看着润玉。

润玉眉峰动了动，“哦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？”

丹朱显得很是焦急，“小锦觅的病，歧黄仙官看不出来，快让老君前去看看。”

润玉此时内心平静得很，淡淡道，“叔父，我敬你是长辈，不与你计较。但老君乃是几朝元老，父帝在时尚不会对老君不敬，叔父的言行，还是收敛一些的好。”

“你……”丹朱气结，手指天帝，胸膛起伏。

润玉登位之后，理顺了朝政，便下令，五天一次小朝议，半月一次大朝议，此外，不论出了何大事，众臣均可呈奏折至璇玑宫，甚至可前来面见天帝。恰逢今日休沐，不用朝议，有那不忙碌的仙官，吃了早膳之后便在天界溜达消食，正好便听路过的仙侍说起蛇仙彦佑今日上的天来，请走了歧黄仙官，众人一听，这是又要作什么妖？毕竟他们闲来无事都会八卦，当年彦佑的“丰功伟绩”他们也略有耳闻啊。就在众人聚在一起闲聊之时，又听丹朱和彦佑上了天，朝着璇玑宫而去，这不，众仙便结伴而来，打算围观来着，然后就看到了月下仙人丹朱对着天帝陛下颐气指使，对着老君也不甚尊重。再听了天帝的话，顿时就议论开了。

说来也没错，天界权力几经更迭，更是一朝天帝一朝仙臣，可太上老君却是凭借着医术与丹药，让兜率宫始终屹立不倒。不说天帝要给老君脸面，他们又何尝不是？虽说仙神无须日日进食，不惧风霜，但谁能没个身体出毛病的时候？开罪了老君，怕不是找死？！

众仙都要佩服丹朱了……

润玉站在玉衡殿台阶之下，长身玉立，一身风华，面上无波无澜，与对面焦急的彦佑和气结的丹朱比起来，实在让众仙赏心悦目，当然，挂在他身上的小应龙也是可爱的紧。

几人说话的声音让小应龙察觉到了吵闹，顿时睁开了龙眸，循着聒噪的声音来源，喷出了一道水柱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小应龙的水柱，倒是喷的极准，直将丹朱浇了个落汤狐狸。而因为彦佑站在他旁边，也没能幸免。两人湿漉漉站在一起，好不狼狈。

润玉看着这场景，唇角压了压，还是没忍住，略微提了一点。

老君一个低头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。

宫门外站着的众仙，虽然站的远，但好歹也是神仙啊，当然将这一幕收在眼中。有那忍不住的，瞬间就笑出了声。

“好啊。”丹朱更气了，“怪不得与润玉亲近，就这不敬长辈，简直一模一样！”

这话一出，连宫门外的众仙都感受到了凛冽的寒意。

天帝陛下本是温和儒雅的面容，瞬间似是凝结了冰霜，眼神冷冷的盯着丹朱，“月下仙人素来不喜本座，大可现在就离开本座这璇玑宫！”

润玉的声音，冷凝的带着冰碴子，叫人听了直发寒。

两人本就是为了救锦觅才来璇玑宫找寻被召来的太上老君，如何肯就这般离开？咬了咬牙，彦佑尽力忽略黏在身上的衣衫，道，“你真的不打算救锦觅？她的病症，歧黄仙官束手无策。”

润玉安抚着身上的小应龙，道，“老君就在这里，他愿不愿，本座绝不强求。”

这话的意思，太上老君救不救锦觅，他润玉不干涉！

想起当年锦觅为了前魔尊，毁了兜率宫中的药材，如今丹朱与彦佑又是这般态度，老君的面上也不好看。有求于人也要有求人的态度好么？

丹朱正待说话，便被彦佑拉住了衣袖，摇了摇头。

彦佑恭恭敬敬对着太上老君行了一礼，“锦觅现在尚在昏迷，还望老君辛苦一趟，随小仙前去查看一番，不知可否？”

太上老君用眼角偷瞄了润玉一眼，只见他挑了挑眉头，微不可见幅度的颔首，顺势便答应了下来，“可以。”

“那快走吧。”丹朱闻言，立刻开心道。

“还请二位稍等片刻，方才老夫与陛下的谈话尚未完，说完就随二位去给锦觅仙子看诊。”老君悠悠道。

丹朱看了看润玉的脸色，也知道约莫自己是讨不了好，便摆了摆手，道，“那行，你们快点啊。”

老君抬手，润玉率先进了七政殿，撩袍坐了下来。

“小家伙的口食，还望老君多费心一些。”润玉温声道。

“是。老臣定当尽心竭力。”老君道，“陛下，可是要老臣查探锦觅仙子的异状？”

“老君果然是明白人。”润玉抚着小应龙，道，“锦觅本是逆天夺命之人，本座当年用血灵子强行挽救她，如今，她投胎为人，却再现异状，本座总要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。若是于六界有碍，本座也要早做打算。”

“是。”老君道，“老臣明白该如何做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看着老君转身离开七政殿的身影，润玉空着的手轻轻摩挲着衣袖。

只有拿起过的人，才有权利说放下。他从来都是坚定果决之人，既然决定各安天命，便绝不会再有丝毫纠缠。

垂眸看了看缠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，润玉弯了弯唇角。

罢了，几千年来都是自己一个人，如今多了你，也是好事，至少现在，他不是孤身一人。

且说丹朱与彦佑带着老君前往凡间，来到旭凤与锦觅隐居之所。

看着这极其简陋的房屋，老君也是心下感叹。

屋内，旭凤正坐在床边，握着锦觅的手，而锦觅的身边，躺着一个襁褓。

看到老君前来，旭凤欣喜道，“老君你来了，快帮锦觅看看。”

“嗯。”老君应了一声，甩了拂尘，坐在床边，为锦觅摸脉。

几息之后，老君收回手，“锦觅仙子是否曾吃过仙草仙药？”

“是。”旭凤不敢隐瞒，回道，“花界长芳主她们曾前来看望过锦觅，带了药草过来，可有什么不妥？”

“仙草仙药对锦觅仙子并无不妥，可怀了殿下的孩子却是大麻烦。”老君道，“水火不相容，殿下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啊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旭凤支支吾吾道，“可是兄长……”

老君摇摇头，道，“龙鱼一族，虽属鱼族，但其王族之人本身却带着龙族血脉，若是与龙族交融，其孩子必然是龙属，这血脉，是可以压制火属性的。而且，据说先帝当年曾赠与龙鱼族公主簌离灵火珠，佩戴灵火珠，可暂压火系灵力，所以陛下才安全无虞。”

“老君是说母神曾经佩戴的那串灵火珠那样的？”旭凤皱眉道。那串珠子，当年被他葬于魔界，做了母神的衣冠冢了。

“对。”老君点头。“锦觅仙子本属水，水与火相克，这孩子消耗着母体灵元，才导致锦觅仙子昏睡不醒。”

旭凤眼神一暗，随即想到了什么，眼前一亮，“叔父，可否请你前往天界，问兄长借灵火珠一用。”

“无用的。”老君叹道，“火属性灵力已经毁坏了锦觅仙子的筋脉，殿下还是为她找些药草，好好将养着吧。”

旭凤眉头皱在一起，看着锦觅，眼含心疼。

老君眼光看向襁褓中的小娃娃，道，“殿下，可否让老夫看看孩子？”

“哦。”

老君接过奶娃娃，探上他的脉，道，“小公子并无大碍。”

“多谢老君。”

老君点了点头，不再说话，转身离开。

丹朱与彦佑一看这情况，退出屋子，自前往花界去了。